被设计图纸包围的刘运平。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刘运平学的是建筑工程，做的是工程造价咨询，介绍起自己职业的时候，他总要重复两点——

    “你是建筑师吗？”

    “我不做建筑设计，我是做工程的，整天跟钱打交道。”

    “银行怎么会有造价工程业务？”

    “这项业务其实有50多年了。建行成立时的职能是负责国家基本建设拨款，后来转变为兼具财政和银行双重职能的专业银行，专门负责固定资产投资管理。当时的工程造价审查是就是现在工程造价咨询业务的前身。到目前为止，建行是国内唯一一家开办这项业务的商业银行，所属36个一级分行均拥有造价咨询的甲级资质。”

    这段话，刘运平几乎能倒背如流，因为问的人太多了。“其实，这工作并不难理解。”他顿了一下，“通俗讲就是家庭装修要有人管钱，改水电多少钱，刷墙多少钱，铺地多少钱，总价多少。只不过我们做的不是家装，是全国范围内的大型工程项目，比如广州地铁2号线、广东省中医院门诊大楼。造价咨询也不仅是刷墙铺地，还有整个工程的电气、给排水、通风空调等。”

    听起来容易，但其实真正入行后，刘运平才发现这份职业所要求的远不止“算账”这么简单。目前国内的造价工程咨询领域，还是以中介机构占多数，银行的平台固然更大，但是也意味着更高的要求和自我约束能力。“一些中小型的中介公司，是否足够抵御道德风险，或者标书价格压得很低，后期费用却又上涨。建行的造价咨询业务监管非常严格，所有报告都要经过经办、经理、总经理三级复核，还要与以往的同类项目进行对比参照。”

    2009年，广州市住房保障办公室对保障性住房工程进行造价工程招标，工程包括了经适房、廉租房等多种类型，但是对方对于每类房型投入多少成本也没有概念，所以找到包括建行在内的4家造价工程咨询单位提交方案进行对比。“我们属于银行，对方对我们其实不是特别信任，只是先让我们做了一个小区的方案，共划分了6个类型的房屋让我们做造价。”方案顺利提交上去了，但是问题来了。“我们上报的廉租房单价成本竟然比经适房高了200块钱，招标方把方案打回来要求重审。”刘运平花了两周的时间来复核，最后发现自己并没有错，其他公司的方案也没有错。“原来，廉租房和经适房的装修档次一样，但是后者的户型比前者大50平方米，所以廉租房的单价成本反而高了。”误会解除，招标方对于建行更加信任，“虽然方案没错，但如果换做别的公司，可能不会再花两周的时间来复核。”在估价中，首要的要求是与业主充分沟通。谁能想到在我面前对答如流的刘运平，以前却有“语言障碍”的问题。“都是工作以后才锻炼出来的，谁会把项目给一个话都不愿意多说的人呢？”

    近两年，资源性产品和原材料、人工成本上涨非常迅速，对于造价工程咨询师来说预估能力也极其重要，“要在介入工程的前期就把这些因素考虑到，并且和业主充分说明。等到真涨价的时候再解决这些问题，虽然市场涨价也是实情，但业主会觉得你是坐地起价，对你的信任度会打折扣的。”

    和业主不厌其烦地沟通、加班熬夜赶标书，不分上下班时间的下工地跑项目对已经从业13年的刘运平来说都不是难题，只有一件事会让他觉得“难”，那就是带新人。从上世纪90年代到2007年，建行广东省分行的造价业务咨询规模由1000万元逐渐发展到3000-4000万元，但是从2007年至2011年，这一数字发展为3亿元。“规模发展迅速，专业人才却不足。以行业经验看，一个造价工程人员要积累5-7年的工作经验，才能成长到平均水平。”目前，刘运平和另一位资历较老的同事带领着一个团队，团队主要组成都是年轻人，有时候客户会不放心，还是希望资历较老的员工接他们的项目。“有点像去医院看病，都希望经验更丰富，年龄较长的医生给自己看病，可年轻的大夫也是需要锻炼积累才能更成熟的。年轻从业者只要诚实、细心、肯吃苦，终会有成长出来的一日，需要的只是时间。”说到这三个要素，刘运平对自己团队的要求首先是诚实，“一个项目，如果造价工程人员手稍微松一点，很可能这辈子就不用再奋斗了，但这个人的信誉，这个行业的信誉也就毁了。”

记者的话：

因为职业，刘运平养成了务实和敏感的特性，处处考虑成本和性价比，自己家装修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分歧，他全权委托给爱人，自己一分钱也没有管。但是职业上，他却有着类似“乌托邦”式的理想， “你知道广州的海珠桥和上海的外白渡桥吗？在使用了100年后，德国制造商还能邮寄过来零件更换的资料或实施拆除。我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一位工程造价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