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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干淖尔,捕捞生活

发布时间:2013-01-30

东北的寒冷是天然的“冰库”,卖不完的鱼就垒成高高的“鱼垛”保存起来。图/xinhua

 

查干淖尔,起鱼喽!

 本报记者 张瑾

    查干湖隆冬时节的阳光,赤白刺目,响晴的天空罩着白得肿胀的阔大湖面,天地归一的寂寥感兜头泼下,躲都躲不开。吼上一嗓子,回音马上就被雪光给断了,折在厚厚的冰层下面,没了音讯。

    真冷啊。传说查干湖是霍林河末端的一个堰塞湖,靠四季的雨雪,再汇集各处水源而成,辽国皇帝最喜欢吃冰鱼,每年到了腊月,皇帝都千里迢迢带领群臣嫔妃们来到查干湖上扎营,然后把帐篷里脚下的冰刮薄,薄到像张纸,能看见冰下的鱼在游,如果想吃了,就把冰打破,鱼就会跳出冰面。帝王的传说给了这片白色的湖与生俱来的底气,一沾上御用,便有了褪不去的优越感,湖面上悬浮着的冷冽之气,盖住了人声鼎沸,自有着一股子穿越而来的霸气,以至于在湖面上挪动的脚步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是怕摔,而是不敢怠慢。

    张把头皮帽皮氅,站在湖心处,咪着眼抬头望了望天,快晌午了,最后一网鱼也该起了。张把头是查干湖上著名的渔把头,他身量高大,形神间带着掩饰不住的威风。对于这些世代逐湖而居的渔民们来说,能做到渔把头也算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了。走在屯子里,被毕恭毕敬地叫上一声把头,威风十足,彰显的是身份,这一声称呼背后,是威信,更是对渔猎生活的顶礼膜拜。从一落地,张把头就没离开过查干湖,湖里长着春夏秋冬、日月轮回,暗含着百转千回的生活,到底是谁也离不开谁。一个来湖上看热闹的乡亲,大老远朝张把头挥着手跑过来,说,昨儿个在电视里看见你了,中央台的记者还采访你了呢。张把头不置可否地晃了晃头,像是没听见。

    热闹的祭湖大典快接近尾声了,震天的锣鼓,轰鸣的法号、吹着牛角号的喇嘛、手托哈达的蒙古族少女、扎着红腰带的渔工舞者,场面盛大,就像一锅沸腾的热水,浇在冰封的湖面上,流淌着一股喜庆、繁荣的情绪,但好像一会儿就冻住了。湖心处,张把头循着冰洞观察着,渔工们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从2002年开始,当地政府为了开发旅游资源,每年都要在冬捕季节举办查干湖冰雪渔猎文化旅游节,祭湖醒网仪式以不可替代性成为了旅游节上的保留节目。冬捕火了,游人自然也就多了,但对于查干湖的渔民们来说,体验渔猎生活终归只是个噱头,寒冬腊月天,在冰湖里忙活上几个钟头,拿每天100块钱的出工费,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吃着炖鱼头,唠唠嗑,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日子,实在、妥贴,来不得半点花架子。

    搁往常,一般都是凌晨4点多下网,到下午2点左右起最后一网鱼,一天的捕捞就结束了。今天不行,为了配合大典结束后游人观摩起鱼的盛况,渔工们夜里两点就坐着马车赶到湖里来下网了。天还是乌黑一片,前几天就有个渔场的渔工掉进冰洞里了,电视上都播了。这事儿搅得张把头的心里一直不得劲,毕竟谁摊上这个事都不乐意。安全第一。天太冷,喝上口烈酒驱驱寒气,渔工们坐着马车往湖里赶,车轮轧在雪上,吱嘎做响,冰缝子在雪薄处咧着小嘴,看得人胆战心惊。马鼻子呼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在黑暗中汇集、移动、消散,万籁俱寂,查干湖还没醒呢。据说坐马车上湖是冬捕的规矩,听把头讲一是为了减少污染,再有就是不惊动湖里的鱼群。到湖上干活的渔工大多是渔把头雇佣的,不是渔场的正式职工,干一天活拿一天钱。老郭也在车上,他身份不同,是渔场的职工,跟着渔工下网,主要起监督作用,渔工们只要不偷懒,他就在旁边袖手站着。60年代的时候,查干湖成立了渔场,捕鱼成了公家的买卖,渔民们成了拿工资的渔场职工。从老郭的爹开始,老郭一家就靠着渔场生活,春天下苗,冬天撒网,日子还算安稳。和这些打零工的渔工们比,老郭知足,毕竟在不捕鱼的日子里,他不用考虑生计问题。特别是查干湖成为吉林省著名的渔业生产基地以后,严格的捕捞制度使查干湖兴旺至今,相关产业也逐渐发展起来,渔场工人的腰包也是越来越鼓。对于渔场的工作,老郭说不上喜欢,从小生于斯长于斯,生活从来就不是选择。

    远处的鼓点停了,五颜六色的人群簇拥着往湖心赶着来看起鱼。张把头指挥着拉网的渔工,渔网从冒着热气的冰洞里一点点地往外爬,走走停停,像是要被肥鱼挤破了,游客们争相惊叹着,渔工们淡定地拉着网,有一搭无一搭地开着彼此的玩笑,商量着待会去哪儿喝酒。张把头向远处负责绞盘的渔工挥着手,老郭还站在雪地里,大红手套煞是耀眼。鱼群铺满湖面,售鱼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南下广东,北上京城,体验生活的游客们带着满足,不枉此行。

    日头高悬,查干湖底的急流循环往复,千年不绝。

 

张把头

 

    张把头是查干湖上著名的渔把头,在渔民中有着很高的威望,对于这些世代逐湖而居的捕鱼者来说,做把头是一种最高的荣誉,身份和威信自然不用言表,而能否在捕捞季获得丰厚的收入,常常取决于渔把头渔群定位的绝活,隔着厚厚的冰层,把控鱼群的疏密和走向,据说全凭把头的一只耳朵,也因此,把头就当仁不让地成了这个团队的核心人物。

    张把头的女儿在长春上大学,学的是和打鱼完全不搭界的服装专业,姑娘毕业了还准备到北京继续深造,两代人,两个世界,不只是隔着一片湖那么简单。春天撒苗,冬天下网,查干湖的生息绵延千年,而湖外的那个世界却已几经轮回,那个世界让张把头却步,他知道,女儿一定是属于外面的世界的,虽然把头的荣耀没有了子承父业的延续,但他的希望却扎根在湖里,在湖外抽了枝,发了芽。人活着,不就是为着这点希望嘛。

 

捕捞进行时

 

 

 

 

 

 

    冬捕现场,一片忙碌景象,渔工们将2000长的大网从冰下穿过后渐次展开,然后徐徐拉开。

    下网前的关键在于定位。前一天,由经验丰富的渔把头判断选择鱼群聚集的地方,围着鱼群凿出多个小冰洞。为了保证时间,渔工们常是在凌晨时分就坐着马车去湖里下网了。将大网通过相隔60多米的冰洞,用传杆、扭矛和走钩在冰层下慢慢舒展成一个硕大的包鱼圈。网太重了,只能把渔网前头的粗绳挂在绞盘上,由马来拉动绞盘,带着渔网前进。挂着冰霜的马围着绞车转圈,巨大的网从冰洞中一点点的爬升,沿着一条直线匍匐前进,渔工们就用手中的钩子将出水的渔网向两侧摊开不停地翻动着。鱼群你拥我挤,这样的一网往往就能打出几十万斤的鲜鱼。

    查干湖的渔民很注重冰湖的休养生息,除了每年投放多一倍的鱼苗外,冬捕时都会选择大眼网,这样就可以保证小鱼的逃脱。怪不得如此震撼的捕捞量,却保证了这个古老仪式绵延至今。从选址到出鱼这一整套工作要由60多人共同协作完成,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纰漏。据记载,2005年查干湖冬捕以规模最大、单网产量10.45万公斤的成绩被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

 

捕捞生活

 

    风物开年的查干湖之行来得有点突然。

    一年了,风物在选题策划上一直规避着与热点撞车,一来不是新鲜的料,二来怕肩膀窄承担不来。出发前,看查干湖冬捕的资料,还真是冬天的热点,连《舌尖上的中国》都未能免俗。而冯骥才的题词、于丹的评价,名人效应更是让这个已经悄然传承了千年的渔猎方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炙手可热,据说央视的记者早在11月底就到查干湖猫冬了。去还是不去?踌躇间,看柴静的新书,有句话让我觉得非去不可:作为记者,你需要参与进这个世界。嗯,对,我是记者,参与才能呈现。

    东北的冬天有多冷?从头到脚,裹得跟个茧子似的,一头跌进望不到边儿的冰雪里,没有童话,只剩绝望了,心生胆怯,嘴上说酷寒大概形容的就是舌尖上的冬天,轻巧、浮漂。与东北的冷相比,查干湖冬捕真是啊,鱼多、人更多。去呈现什么呢?红毯铺陈的祭祀大典?头鱼拍卖的竞价现场?起网的瞬间?如织的游客?这些当然都是冬捕,但也不完全。在湖面上偶遇张把头和渔场职工老郭,在捕鱼的空隙,拉着他们闲扯,还有那些忙里偷闲的渔工们,支着耳朵远远地听他们唠嗑,最终没套出鱼群定位的秘诀,那是张把头的看家本事,不干活的老郭也冷得直跺脚,嗯呐嗯呐地说自己在渔场的收入还行吧,挺知足。刚打上来的胖头鱼要卖到60块钱一斤,但买鱼的人却毫不含糊,图的是个吉利。都是活生生的呈现。

    在远古,对于喜欢逐水而居的蒙古人来说,查干湖是圣水母亲湖,在漫长而寒冷的冬季,来自母亲湖的馈赠,让人们能够抵抗严寒,获得生存的食物,繁衍生息。今天,对游人,查干湖冬捕也许只是一场体验严寒的热闹仪式,但对张把头和老郭,却是生活本身,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实处境,他们的敬畏来自心底,无需红毯,也不拘形式,感念着查干湖对他们的收留,这才是亲人与亲人间的往来。

之间,文字和影像的呈现,捕捞的根本就是生活,不完美,却分外动人。

 

    本版摄影/邓立亚(吉林省分行)除署名图片外

    特别鸣谢:吉林省分行 吉林省松原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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